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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国

ISBN 9787544265591

穿过长长的县界隧道,就是雪国。夜的底色变成银白。火车在信号所停下了。

对面座位的姑娘站起身,打开了岛村前方的玻璃窗。雪的凉气一下子灌进来。姑娘将身子探出窗外,向远处呼唤。

说是姑娘,只是岛村这么认为罢了。她身边的男人是她什么人,岛村当然无从知晓。从举止上看,两人有些像夫妻。不过,男人明显病着。陪伴病人无形中会拉近男女的距离,照顾得越殷勤,看起来就越像夫妻。一个女人小妈妈似的照顾比自己年长的男人,远看着也让人觉得二人是夫妻。

“一般也有七八尺厚。但大雪的时候,能有一丈二三尺呢。”

“真正的大雪还没来吧?”
“对,还在后头呢。现在的雪是前几天下的,一尺多厚,大都融化了。”
“还会继续化吗?
“大雪说来就来的。”

她,连说好要寄给她的舞蹈书都没寄。她必定以为岛村会一笑了之,把她抛诸脑后。按理,岛村应该先道歉,或者找些借口开脱。然而,虽然女人看都不看他就往前走,他却能感受到,她非但没有怪罪他,而且心中满溢着思念。事到如今,无论再说什么,听起来都有失诚恳,不如就理亏地保持沉默,静静享受重逢的甜蜜。

直到来到楼梯口,他才突然把左拳举到女人眼前,只伸出食指,开口道:“它最记得你了。”...

那时,雪崩的危险期过去了,已是满山新绿的登山季节。木通的新芽还正当季,若再过几日,就吃不到了。

岛村终日无所事事,对己对物都越发漫不经心,为了找回那份真挚,他经常独自在山中漫步。他在县界的山里流连了一周。一晚,他从山上下来,一到温泉旅馆,就立刻派人帮忙叫艺伎来陪酒。女佣告诉他,正赶上庆祝道路竣工,热闹非凡,村子里连兼作戏棚的茧房都被借去摆宴席,十二三名艺伎全忙得不可开交,实在。..

这介绍听着很不可靠,岛村也就没抱什么希望。一个小时后,女佣把那女子带了过来。岛村眼前一亮,赶忙端正坐姿。女佣起身想要离开,女子却拉住了她的衣袖,又让她坐下。

女子看上去出奇地洁净,仿佛连脚趾窝都是干净的。岛村不禁怀疑,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刚看过初夏的群山。

女子的穿着透出些许艺伎的味道。当然,她并没有像艺伎那样将衣摆拖在地上,只穿了件质地柔软的和服单衣,领口抿得规规矩矩。唯有腰带看上去价格不菲,显得格格不入。这副模样,倒越发惹人怜惜了。

“是啊,真是这样。我出生在港市,而这里又是温泉浴场,”她竟没有反驳,坦率地说道,“客人大都是游客。我虽然还是个孩子,可也听不少人说过。他们说,分开之后,那些有点喜欢却又没说破的,才总叫人惦念,一直也忘不了。对方还能想起你,写封信来,也是因为这样。”...

他关于日本舞的这番话,促使女子对他敞开了心扉。可以说,他尘封已久的知识,又在现实中派上了用场。或许他在不知不觉中,把女子当成了西洋舞蹈。

所以,当他发现,那番带着淡淡旅愁的话语似乎刺中了女子的伤心处时,他开始懊悔,就好像自己欺骗了她。

“我没醉,哼,我才不会醉呢。好难受,我只是太难受了!我心里可明白着呢。啊,给我点水喝。威士忌不该跟别的酒掺着喝,太上头了,头疼死了!谁知道他们买的是便宜货啊。

...

“就是呀。”她满不在乎地脆声答道,直直望着岛村。

完全是徒劳!岛村想再次高声强调,但不知为何,就在这一刻,他感到一股静谧沁入心脾,仿佛可以听到雪花飘落。他被她吸引了。他明明知道,对她而言,记日记并非徒劳,却劈头给她一句徒劳。如此,他反倒觉得她的存在更纯粹了。女子口中的小说,和日常所谓“文学”二字毫不相关。她和村里人并无深交,除了偶尔交换着看看妇女杂志,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阅读。没有选择,也不求甚解,即使在旅馆的客厅,只要发现小说或者杂志,她都会借阅。她随口举了几位新作家的名字,大都是岛村知道的。而她却仿佛谈论着遥不可及的外国文学,语调中透着凄凉,好似无欲无求的乞讨。岛村想,自己凭借西洋书籍上的照片和文字,幻想着遥不可及的西洋舞蹈时,大约也是这样吧。

她又说起了从不曾看过的电影和戏剧,说得那么开心,也许数月来她都在企盼一个聊得来的人。她似乎已经忘记,一百九十九天以前,正是因为热衷于这些,促使她情不自禁地投向了岛村的怀抱。现在,她的身体仿佛又一次。..

一进到土间,只觉冷飕飕的,岛村还没看清周围,就被领着爬上了梯子。这是名副其实的梯子,楼上也是名副其实的阁楼。

驹子一口气讲了许多。但是,陪病人回来的姑娘是谁,她自己又为什么同这家人一起生活,仍是只字不提。

屋子好似悬在半空中,驹子说的哪怕只有这些,恐怕也都从四面八方漏出去了。岛村有些坐不住。

正要出门时,岛村恍惚瞥见了一样白色的东西。回头细看,原来是个桐木造的三味线琴盒,感觉上比实际尺寸大很多。驹子竟背着这么件又大又长的东西赴宴,实在难以想象。岛村正想着,被烟熏黑了的隔扇打开了。“驹子姐,我从它上面跨过去行吗?”
澄澈的声音,美得让人心碎,空灵得似乎可以听见回声。

岛村听过这声音。是那位在雪夜里探出窗外呼唤站长的叶子姑娘。

“嗯,听说是的。我不太清楚,不过大家都这么说。”

在温泉旅馆听按摩女谈论艺伎的身世,是再寻常不过的事。但岛村未曾料想到驹子为了未婚夫出来做艺伎,这故事太老套,他总觉得难以置信。也许是因为这与他的道德观念相抵触。

他正想仔细探听一下来龙去脉,按摩女却不肯再说了。

点缀在村子的河岸边、滑雪场和神社各处的杉林,黑黢黢地浮现出来。

岛村沉浸在空虚的惆怅之中。这时,驹子走了进来,身上仿佛带着光和热。

迎接滑雪季的筹备会在这家旅馆举行,驹子说她应召来参加之后的宴会。她在被炉前坐下,蓦地捧住岛村的脸抚摩起来。

“你这人真是奇怪,听说就听说嘛,昨晚为什么没提?”不同于昨日,这回驹子脸上浮现出纯净的笑容。

“除非我看不起你,否则怎么好提起这事呢?”

“你心里可不这么想。东京人净爱撒谎,最讨厌了。”

...

而故意生硬地照着本子念歌词,时而抱怨哪里太冗长、哪里太麻烦,就跳了过去。然而,她还是渐渐着了迷,声音越来越高亢,琴音也越来越清越。岛村几乎战栗起来,想要掩饰自己的懦弱般将头枕在手臂上,侧躺了下去。

曲终,岛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啊,这女人迷恋着我呢,这又是多么可悲啊。

难怪之前驹子仰望雪后的晴空感慨:“这样的日子,音色都会不一样呢。”的确,空气的质感完全不同。没有剧场里墙壁的阻隔,没有听众,没有都市的尘嚣。在冬日的清晨,这澄澈的琴音畅通无阻,直到响彻远方积雪皑皑。..

叶子用力点了点头。“要快啊,快点啊!”她说着转身就跑,果断得令人难以置信。

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虽不合时宜,岛村心头还是掠过了疑问:为什么这姑娘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呢?

她那美得令人心碎的声音,仿佛是某座雪山的回音,久久地萦绕在岛村耳畔。

,正是飞蛾产卵的季节,衣服要及时收起来,不要一直挂在衣架或墙壁上。来到旅馆一看,果然,屋檐下挂着的装饰灯上,伏着六七只黄褐色的大飞蛾。三叠大的外间里,还有几只落在衣架上,个头虽小,躯干却鼓鼓囊囊。

窗子依然安着夏天防虫的纱窗。一只飞蛾一动不动地贴在铁纱上,好像被粘住了。它探出羽毛似的黄褐色触角,翅膀是近乎透明的淡绿色,有女人的手指那么长。窗外,县界连绵的群山被夕阳笼罩着,满目秋色,这些微淡绿反而显得死气沉沉。只有在前翅和后翅重叠的部分,绿色较浓。秋风袭来,那翅膀像薄纸一样轻轻扇动。

“才不呢。我是说,不送你去车站了。”

“他后来怎么样了?”
“当然是死了。”
“就在你去送我的时候吗?”
“两码事。我没想到送行竟让人那么难受。”
“哦。”

“二月十四那天你是怎么回事?你这个骗子。我白白等了那么久。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。”...

真没意思啊。以前大家无论做什么都一条心,可现在个人主义渐渐蔓延,大家就像一盘散沙。连这里也变了,合不来的人越来越多。现在菊勇姐也走了,我心里好难过。从前事事都是她拿主意,最叫座的也是她,没少过六百枝的。主家也很器重她。”

...

“牌子都挂出去了,也没法改啊。”

岛村拢了拢衣领。驹子注意到了,起身关上窗子。
“阿姐也知道你的事。今天还对我说,你那个他来了啊。”
“她来辞行,我在账房碰上了她。”
“说了什么吗?”
“什么也没说。”
“你理解我的心情吗?”驹子把刚关上的窗子又倏地推开,重重地坐在了窗台上。
岛村半晌才说:“这里的星星和东京的完全不同,好像飘浮在空中。”
“今晚有月亮,否则也不是这样的。今年雪特别大。”

“听说火车停了好几次呢。”...

“你要是成家了,恐怕得成天操心呀。”

“大家都这么说。是天性吧。我家四个小孩,东西到处乱扔,我就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。我也知道,收拾了他们又会弄乱,但就是看着难受,没法视而不见。只要情况允许,我还是想过得干净些。”

“的确。”...

“一眨眼就过去了。”

“多温暖啊。”岛村搂住了靠过来的驹子。

“我天生就是温暖的嘛。”...

“像我这样,不知能不能生孩子?”驹子认真地问。她的意思是,一直同一个人交往,跟寻常夫妻也没什么两样了。

岛村这才知道驹子还有这样一个对象。从她十七岁到现在,已经五年了。岛村想,原来驹子的无知和无畏正源于此。他从前一直感到难以理解。

驹子猛地翻过身。岛村被压得气闷,想爬起来,可因为刚被惊醒,摇晃两下又倒了下去。脑袋枕在了热乎乎的东西上,岛村吃了一惊。

“热得像团火。真是个傻瓜!”
“是吗,成了火枕头了?小心烧伤你。”
“还真是。”岛村闭上了眼睛。热流一直涌到脑门,他真切地感到自己正活着。与驹子激烈的喘息一起传来的,是所谓的现实。那好似一种憾恨,使人依依难舍,却只能伺机而动,安然等待复仇。

“我说要来,就真的来了吧。”驹子一心重复着这句话,“既然来过了,就可以回去了。我要洗头去啦。”...

“已经三点了吗?从宴会回来,一躺下就睡着了。之前就和朋友们约好了,所以她们才来邀我。她们准以为我跑哪儿去了。”

“她们在等你吗?”

然而,一想到叶子在这里,不知为什么,他对唤来驹子有些顾虑了。尽管驹子爱他,但存在于他自身的虚无,使他认为这爱是一种美的徒劳。也正因为这虚无,他越发觉得,驹子那鲜活的生气如同赤裸的肌肤,贴近了他。他既可怜驹子,也可怜自己。他觉得叶子眼中有一种光芒,不动声色地看透了一切。他也因此被这个女子吸引着。

当然,不用岛村叫,驹子也总是会来找他的。

来岛村房间,去泡澡的时候也会顺道过来。她若是赴宴,就提前一个钟头来,直到女佣叫她才离开。她也常从宴会上偷偷溜出来,对着梳妆台补妆。“得接着干活儿去啦!我是个生意人呢。干活儿赚钱去喽!”说罢才起身。

不知为什么,她回去的时候,总喜欢把带来的装琴拨的小匣子、羽织一类的东西留在他房间。

“昨晚回去,没有热水了。到厨房丁零当啷乱摸了一通,用早上剩下的酱汤泡了饭,就着咸梅吃,特别凉。今早没人叫我起床,睁开眼睛就十点半了。本打算七点起床就来的,结果没来成。”...

真的?”她开心地眯起一只眼睛,“真快活啊!我说去叫酒,就溜出来了,被掌柜的发现,挨骂啦!喝酒太好了,挨骂也不在乎,也不怕人听见我来这儿。啊,怎么一来你这儿,我就忽然醉了呢,讨厌!我还得去赚钱呢。”

“你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呢。”
“真的吗?做生意赚钱嘛。她说什么了吗?妒火在燃烧,可吓人了,看出来了吗?”
“你说谁?”
“能把人烧死呢。”

“那姑娘也在这里帮忙吧?”...

“看,你又说这种话。”

“我不是开玩笑。我一看到她,就觉得她早晚会成为我的累赘。反正就是有这感觉。你就当你喜欢她,仔细观察观察,一定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。”

驹子把手搭在岛村肩上,依偎过去。她突然摇了摇头,说:“不对,要是落在你手上,说不定她就不会发疯了。你把我的累赘带走吧!”...

“我这样子,哪里好了?”驹子有些哽咽,“初次见面时,我觉得你这个人非常讨厌。哪有人说话那么唐突的呢?真是讨厌啊。”

岛村点了点头。

消雪融、撤下雪帘的时分,买卖绉纱的市集就开市了。布商们特地从三都赶来,住进固定光顾的旅馆。姑娘们用半年心血织好布,为的就是开市这一天。远近村庄的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,加上各类杂耍和货铺,热闹得如同过节。绉纱上附着纸牌,写着织布姑娘的名字和住址,还有专人评定品级。这也成了很多人选新娘的依据。姑娘们从小学习织布,却只在十五六岁到二十四五岁之间的年华能织出优质的绉纱。年纪一大,织出的布就失去了光泽。为了跻身一流的织女之列,她们个个专心学习技艺,苦练本领。从旧历十月开始缫丝,到次年二月中旬晾晒完毕,在这段冰封雪冻、别无他事可做的日子里,她们只做这件手工,所以格外用心,倾注了全部爱恋。

岛村身穿的绉纱中,或许就有明治初年甚至江户末期的姑娘织出来的。

所以,织绉纱要在阴冷的季节。古人说,依循阴阳自然的规律,严寒时织就的麻布,暑热时贴身穿上才分外清凉。总是徘徊流连在岛村身旁的驹子,骨子里似乎有种清冽,因此她身上迸发出的炽热感情,才让岛村格外爱怜。

然而,这种爱意所能留下的痕迹,恐怕都不及一块绉纱。纵令衣料在工艺品中寿命最短,但只要好好爱惜,五十年前乃至更早的绉纱,穿在身上仍不会褪色。而人的相依相伴,却未必能长久过绉纱。岛村想得出神,驹子忽然浮现在眼前,俨然已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,是一位母亲了。他吃了一惊,连忙四下看了看,这才定下心来。大概是太累了。

地织布,生活却不似她们织出的绉纱那样清爽明丽。这古老街道给人的印象,正说明了这一点。记载绉纱的古书上,也引用了唐朝秦韬玉的诗。据说,之所以不雇佣纺织女工,也是因为织一匹绉纱过于费时劳力,并不划算。

呕心沥血织布的人早已无声地死去,只留下美丽的绉纱,变成夏季清爽宜人的奢侈衣物,穿在岛村这种人身上。这本不是什么新奇的事,岛村却突然感到不可思议。倾尽爱意的所为,终究会在某一刻鞭打到人身上吗?岛村穿过雁木,走到马路上。

这是典型的旅馆街,古老的街道又直又长,大概能一直通到温泉村。木屋顶上的细木板和防风石与温泉村的一样。

“是吧?你看。”驹子仍旧欢快地抿着嘴笑,把肩膀靠了过来,“为什么不带我走?天冷了,真让人受不了。”

突然,远处传来火警声。两人回头望去。
“着火了!着火了!”
“着火了!”
火舌从山下村子的正中央蹿上来。
驹子喊了几声,一把握住岛村的手。
滚滚上升的浓烟中,火舌时隐时现。火势似乎正在蔓延,吞噬着连排的屋檐。
“什么地方?是不是离你以前住的师傅家很近?”
“不是。”
“到底是哪边?”
“更上边,靠车站那边。”
火焰穿透屋顶,腾空而起。
“哎呀,是茧房,是茧房啊!天啊,天啊!是茧房烧着了!”驹子把脸紧紧贴在岛村肩上,不停地说,“是茧房,是茧房啊!”

火越烧越旺,从高处俯视,在无垠的星空下却好似玩具在燃烧,寂静无声。也正因此,恐惧不断在心底蔓延,仿佛可以听到火焰爆裂的声音。岛村抱住了驹子。

“雪冻住了,小心啊,路很滑。”驹子回头提醒岛村,顺势停下脚步,“对了,你就算了吧,不要去了。我是担心村里人。”

她的话不无道理,岛村有些泄气。一低头,才发现脚边就是铁轨,他们已来到了铁道岔口。
“银河真美啊!”
驹子低声说。她仰望着天空,又跑了起来。
啊,银河!岛村也仰头叹了一声,霎时觉得身体一轻,仿佛要向银河飘去。那光亮看上去那么近,近得似乎可以把岛村捞起。芭蕉周游各地,在荒海上所见的银河,想必就是这般广袤夺目吧。银河飞流直下,要将夜色苍茫的大地赤裸拥入怀中。真是美得惊心动魄。岛村觉得自己渺小的影子,也从地上映在了银河中。银河繁星点点,却那么清澈,每一颗星辰都清晰可见。一片片光亮的云霭,也好似闪烁的银箔,格外分明。岛村的视线被吸入无底的银河深处。

“喂!喂!”岛村呼唤着驹子。

在那之前,岛村首先看到的,是叶子的脸庞和红色的箭羽纹和服。她落地时面部朝上,一侧的衣摆掀到膝上。身体着地时,只有小腿痉挛了一下,她已然毫无意识。不知为何,岛村没有感到死亡,只是觉得在叶子体内,生命在改变形状,而那一刻就是分界。

叶子跌落的二层看台上,又有两三根梁木倾倒下来,在她上方熊熊燃烧。叶子那美得几乎刺人的双眼紧闭着,下颌仰起,颈部修长。火光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摇曳。

“这孩子,她疯了!疯了啊!”

驹子狂乱地叫喊着,岛村想要靠近她,却被一群男人连推带搡,踉跄着跌到了一旁。他们试图从驹子手中将叶子抱走。岛村勉强稳住脚跟,抬头望去。就在那一刻,银河仿佛哗啦一声,朝他的心房倾泻下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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